又見“王老賞”
——搶救王老賞剪紙藝術系統(tǒng)文化工程側記

　　從2012年到2021年，歷時十年，張家口市蔚縣開展了一場轟轟烈烈地搶救王老賞剪紙藝術系統(tǒng)文化工程。

　　這個分三個階段的系統(tǒng)工程，目前完成了王老賞紀念館設計，出版了《王老賞傳略》和《王老賞剪紙作品集》，還原出王老賞戲曲人物剪紙原貌，為中國剪紙藝術寶庫挽救了一份珍貴的藝術遺產。

　　王老賞戲曲人物剪紙作品到底有何特色？為何不得不搶救？

搶救工作團隊成員商討修復方案

戲曲人物剪紙緣何珍貴

　　2006年，蔚縣剪紙入選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，2009年入選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。其發(fā)源地南張莊村被譽為“中國剪紙第一村”，是全國最大的點彩剪紙專業(yè)村。

　　蔚縣縣委研究室原主任、搶救王老賞剪紙文化工程牽頭人張懷遠介紹：“王老賞是蔚縣剪紙開宗立派之人，蔚縣剪紙就成熟于王老賞之手，成熟于他的戲曲人物剪紙作品之上?！?/p>

　　作為民間剪紙藝術家，王老賞的作品取之于民、用之于民。

　　首都北京所依傍的永定河上游有洋河，洋河的上游有桑干河，桑干河上游有壺流河。壺流河流域的蔚縣，是商湯分封的古代國疆域的核心區(qū)，歷史久遠，民風醇厚。蔚縣古老的民居窗戶，有著與北京紫禁城窗戶一樣的格局，并由此醞釀了五彩繽紛的窗飾文化。

　　蔚縣窗花藝術承載著打扮千家萬戶居室環(huán)境、美化生活、陶冶性情的社會功能。而蔚縣早期傳統(tǒng)剪紙的取材，大抵以花卉圖案或花鳥草蟲為主，體現(xiàn)為刺繡花樣和窗花，傳統(tǒng)手法使用剪鉸，而且一般是單色。

　　到清末民初，王老賞則對傳統(tǒng)剪紙藝術進行了改革。從剪紙題材、點染顏料、制作工具上都進行了前所未有的創(chuàng)新，使原來傳統(tǒng)剪紙成為一種全新的剪紙品類，這就是“蔚縣剪紙”。

　　張懷遠說：“王老賞戲曲人物剪紙創(chuàng)作移植的題材，是本地流行的蔚州梆子和相鄰山西的晉??；王老賞開創(chuàng)毛筆‘點染’的著色方法，讓彩色窗花更加鮮明艷麗、富麗堂皇；王老賞自制了各種各樣的異型刻刀，將剪紙工藝由剪變?yōu)榭?，刻紙由此變?yōu)槲悼h剪紙的傳統(tǒng)，一直沿用至今?！?/p>

　　王老賞中年以后，他放下其他體裁和題材，把精力投注于戲曲人物窗花剪紙創(chuàng)作。

　　張懷遠介紹，王老賞先后創(chuàng)作了二百多組（每組四幅、八幅、十二幅不等，以四幅居多）戲曲人物剪紙作品近千幅。其創(chuàng)造了一整套嶄新的剪紙刀法語言和剪紙色彩語言，至今似乎難以超越，他的戲曲人物剪紙成為中國剪紙史乃至世界剪紙史上的絕唱。

　　中國剪紙學會會長張樹賢曾評價，“戲曲是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之經典，剪紙是中國文化之精華。能將這兩者水乳交融，并帶動整個蔚縣剪紙產業(yè)的發(fā)展，王老賞是第一人，全國尋找不到并肩者?！?/p>

原貌作品體現(xiàn)創(chuàng)作成就

　　“上千個姿態(tài)各異的戲曲人物剪紙造像，以強烈的視覺沖擊力，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蔚縣窗戶格上橫空出世。不是形單影只，而是人物群像，亮煌煌、齊嶄嶄，甚至從中隱隱傳出舞臺唱腔和鑼鼓聲，驚天動地，蔚為大觀?！睆垜堰h講。

　　他介紹，蔚縣當地以往的窗戶格數目，大體上是橫八豎八，共六十四格，也有更寬更高一些或少一些的。由這樣的載體所限定，王老賞用橫向四幅作品（即四個人物）構成一組也叫一回。王老賞的戲曲人物剪紙，無論創(chuàng)作和欣賞，都不是以單幅為單位，而是以四幅構成的一回為單位，用以表現(xiàn)一個戲曲場面或一個相對可觀的戲劇情節(jié)。

　　一般大戲或重點劇目，王老賞會用兩回、三回、四回的規(guī)模，即8幅、12幅、16幅作品加以表現(xiàn)。戲曲人物剪紙，相互之間的位置安排有固定的章法，人物的位置、面向、姿態(tài)動勢都有講究。

　　以往坊間關于王老賞戲曲人物剪紙的出版物，差不多都是將一回4幅作品以“田”字格形式排布，這不符合王老賞的創(chuàng)作原意。

　　對于眾多藝術家而言，他作品的真跡，就是他作品的原貌，真跡與原貌具有同構性。對于王老賞而言，卻不是這樣。王老賞作品真跡是指確鑿出自王老賞之手的作品。而王老賞作品原貌是指在他年輕即處在藝術創(chuàng)作盛年，工作精力特別是眼力最佳時候的作品。只有原貌作品，才能代表王老賞的創(chuàng)作成就。

　　“由于當年剪紙藝人多數是模仿復制王老賞圖稿，并且在復制過程中走了樣，而王老賞也沒有后人保存他的作品圖樣，造成王老賞戲曲人物剪紙鮮活原貌作品的丟失?！睆垜堰h遺憾地說。

修復后的王老賞戲曲人物剪紙

“雖然遲了，畢竟有了”

　　張懷遠是“王老賞迷”，他從1982年起就開啟了探尋王老賞之旅。2012年，由他牽頭，縣內外專家學者、老青藝人構成工作團隊，開始了搶救王老賞藝術系列文化工程，過程艱難。

　　在追尋和研究王老賞剪紙藝術的30年間，張懷遠為搶救王老賞藝術系列文化工程的開展打下堅實基礎。

　　他先后拜訪曾經與王老賞有交集的，收藏過王老賞作品的原察哈爾省文化學者古塞、佟坡、華迦、李逸生本人或他們的家人，足跡遍布上海、溫州等地，搜集了一批前所未見的王老賞戲曲人物剪紙真跡，2014年，他與華迦合編出版了《王老賞剪紙作品集》，梳理了王老賞戲曲人物剪紙真跡，為還原其原貌做好了鋪墊。

　　除此以外，張懷遠還對北京、天津、南京、石家莊等地的文化界知名人士進行拜訪。對縣內相關人士做了大量采訪請教，包括王老賞親屬、再傳弟子在內的知情者，還有蔚縣文化界名人等，切實做了一番“兜底”調查，掌握了大量的珍貴史料，2013年出版《王老賞傳略》。

　　工作團隊核心成員安錦貴介紹，2016年，搶救王老賞藝術系列文化工程課題獲得批準，任務就是還原王老賞戲曲人物剪紙原貌。

　　安錦貴說：“我們搶救王老賞原貌作品的思路，是以確定為王老賞戲曲人物剪紙真跡為基準，鑒定梳理出這些真跡分屬于什么戲曲中的什么人物；然后根據王老賞一概按“回”創(chuàng)作的規(guī)則，從我們多年收集積累的圖譜檔案資料中，配齊每一“回”中所缺的部分。按照王老賞戲曲人物剪紙原貌的八項標準，一一加以恢復還原?！?/p>

　　搶救還原王老賞原貌作品，需要有對蔚縣剪紙藝術中刀法、染技獨到的領悟，否則，達不到理想的藝術效果。在這方面，工作團隊核心成員邊樹森是蔚縣剪紙藝人中的佼佼者。

　　同時在復原過程中，邀請王老賞房前屋后兩位再傳弟子和他的孫女女婿親自指導，甚至親自設色，運用王老賞當年的技藝加以復制，使其藝術效果，可接近或抵達王老賞作品的原貌。

　　搶救王老賞戲曲人物剪紙原貌文化工程可謂傾盡工作團隊成員之力。張懷遠、安錦貴、邊樹森等協(xié)力合作，數十年考究、研磨、考證，認真而謹慎地復活原貌。

　　“雖然遲了，畢竟有了，遂使我們在抱憾的淚花中，依然流露出欣慰的笑容。”張懷遠動情地說。記者 張鳳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