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文化聚焦】興教為本 薪火相承

　　編者按：憶往昔，崢嶸歲月，歷歷在目，李氏家族幾代為師，培養(yǎng)后輩為國效力，捐贈房屋支援建設。“讀書未敢忘憂國”，被譽為“塞外紅梅”的李潤娥烈士和她身邊友人的革命精神，早已深深融入后輩的血脈和靈魂，成為鼓舞和激勵后輩不斷攻堅克難、不斷前進的強大動力。

　　人無精神則不立，國無精神則不強?！爸臼坎怀钌虝海瑝岩饬襞c待來人”。李潤娥從進步青年到革命戰(zhàn)士，歷經(jīng)坎坷矢志不渝，展示著老一輩軍人那種“除了勝利一無所求，為了勝利一無所惜”的精神風貌，今天，這種精神依然在我們后輩中傳遞，依然讓人熱血沸騰。他們曾經(jīng)在戰(zhàn)場上經(jīng)歷過各種苦難和危險，用生命和鮮血，最終拼來了山河無恙、家國安寧。

　　這一切，無不令人動容。

　　李潤娥和父母、弟弟（本文作者的父親李潤科）——這是烈士留存下的與家人的唯一照片（1 9 3 4年）

　　關于“教師”，傳統(tǒng)有三句話：好為人師、善為人師、樂為人師，這似乎是教師的三階段，三境界。

　　一年年，一代代，世代鑄就了一種精神叫傳承?！胺矀魇乐菊?，必先有可以傳世之心”。我們家庭幾代人致力于創(chuàng)辦教育并且在實踐中完成了封建教育向現(xiàn)代教育的轉變。被譽為“塞外紅梅”的李潤娥烈士，是我的姑母，她是教育世家承上啟下之人——塞外明珠，高原平湖；官廳水庫，青藍碧透。有詩贊嘆“官廳水庫魚三尺，夾庫湖山兩岸青?！?915年11月22日，姑母李潤娥就出生于美麗的官廳湖畔。

　　家庭教育的傳統(tǒng)深深影響了姑母李潤娥，她自幼酷愛讀書，立志科教報國。1931年，姑母李潤娥考入察哈爾女子師范學校（現(xiàn)宣化第四中學）讀書。時值“九一八”事變，姑母思想受到了極大震動，她多次參加宣誓：“我們一定要雪恥，收復東三省?！崩顫櫠鹬鸩綇囊幻麜汩T第的閨秀，轉變?yōu)閻蹏臒嵫嗄辍?/p>

　　李潤娥向往著女師畢業(yè)后，到北平師范大學學習，一是從事教育秉承父業(yè)，繼續(xù)作一名優(yōu)秀教師；二是北平作為五四運動的發(fā)源地，革命激情感召著她。在察哈爾女子師范學校就讀時，有兩名同學成為她最要好的朋友：郭明秋和高惠如。1934年秋，李潤娥女子師范學校畢業(yè)后告別家鄉(xiāng)，與好友郭明秋、高惠如結伴來到北平，三人都如愿考上了北平的高中。

　　然而，日寇鐵蹄步步深入，華北危在旦夕！險惡的局勢沖擊著憂國憂民的北平各大、中學校青年學生的心靈，他們再也不能安心讀書了，他們悲憤地喊出了：“華北之大，已經(jīng)安放不得一張平靜的書桌了！”

　　三姐妹，同眾多的學子一樣，本是追求“科教強國”，致力于發(fā)奮讀書。但是一年后，她們?nèi)硕汲蔀榱吮逼健耙欢ぞ拧睂W生運動的參加者和組織者。正如全根先同志在《當年北師大女附中的同學們》一文中談到的：“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歷史時刻，有這樣一群愛國女生，她們挺身而出，義無反顧地肩負起爭取民族獨立和自由的偉大重任。她們，便是當年北師大女附中的愛國同學們！”當局政府將在12月9日成立“冀察政務委員會”，此消息激怒了廣大愛國學生，于是北平“學聯(lián)”黨團果斷決定，就把抗日救國請愿的日期定在12月9日這一天！

　　12月9日，寒風凜冽、滴水成冰。李潤娥義無反顧地投入到了抗日救亡的請愿隊伍中。緊繼1935年12月9日之后，12月16日很晚姑母回到家。后來才得知，那晚姑母李潤娥是去參加一個極其重要的會議：根據(jù)全根先同志在《當年北師大女附中的同學們》文章記載：“李潤娥1935年參加‘一二·九’運動，同年加入中國共產(chǎn)黨。曾任北平大中學生抗日救國聯(lián)合會主席的郭明秋，在回憶中曾提到李潤娥參加了‘一二·一六’晚上召開的會議：在西單辟才胡同洋車廠里的一間小屋子里，就是在彭濤同志的家，我們開了一個會，參加者有彭濤、黃敬、姚克廣（姚依林）、郭明秋、李潤娥……”《中國共產(chǎn)黨歷史資料叢書·一二九運動》記載：“彭濤、黃敬帶來了市委的意見，與運動的組織者姚依林、郭明秋、高惠如、李潤娥開了一夜的總結會。黃敬同志說，這一次群眾運動已達到高峰，流了血，群眾認清了當局不是跟我們站在一起的，必須把我們的工作轉向深入，能不能找出一種新的組織形式，把學生組織起來，將學生運動持久地堅持下去。”“一二·九”運動之后，姑母經(jīng)常說的一句話是“讀書未敢忘憂國”。

　　全根先同志在《當年北師大女附中的同學們》一文中談到：“面對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行徑，在中國共產(chǎn)黨領導的‘一二·九’運動中，師大女附中涌現(xiàn)出了劉志蘭、浦安修、劉沙、郝詒純、高惠如、李潤娥等一大批愛國學生。像這樣一個愛國學生群體，她們的奮斗經(jīng)歷和人生歷程是中國革命和社會發(fā)展的一個縮影，值得我們尊重和懷念?！?/p>

　　1937年11月中國共產(chǎn)黨領導的八路軍一二九師主力開赴晉東南，與太岳地區(qū)黨組織一起創(chuàng)建了太岳抗日根據(jù)地。以太岳山和中條山為主要依托的革命根據(jù)地，急需要加強組織力量和戰(zhàn)斗力量。遵照組織的指示，姑母李潤娥離開了北平，日夜兼程來到太原八路軍辦事處報到，之后按照組織安排，奔赴太岳地區(qū)任特派員。

　　太岳地區(qū)遭受了日軍無數(shù)次滅絕人性的大規(guī)?！皰呤帯?。李潤娥和組織派來的其他成員及省犧盟會派來的抗日青年們，一起走區(qū)下村，宣傳抗日，發(fā)動群眾，很快就打開了太岳地區(qū)的工作局面。在反掃蕩斗爭中，他們率領群眾與日偽周旋，跋山涉水，晝夜奮戰(zhàn)。太岳抗日根據(jù)地成為插進敵人腹中的一把利劍，成為抗日軍隊的一個重要戰(zhàn)略支點。1939年7月，日寇五萬余人，對晉冀豫根據(jù)地實施第二次九路圍攻。日寇第九混成旅團四面合圍，妄圖一舉撲滅我太岳區(qū)領導機關和主力部隊。八路軍三八六旅和決死一縱隊一、三總隊邊掩護縱直機關轉移，邊與日寇展開兩天兩夜的浴血奮戰(zhàn)。激戰(zhàn)中，決死隊五百余名抗日將士壯烈殉國。僅沁源縣就有3600多人被日軍殺害，126000多間房屋被燒毀，有一個村子的200多人被日軍用機槍直接掃射而死，可謂“一寸山河一片血”。

　　姑母李潤娥在激戰(zhàn)中負傷，由于環(huán)境極其艱難，傷口迅速惡化，加之積勞成疾，不幸染上傷寒病。為了避開日寇的搜索，隊伍緊急撤退時，將姑母李潤娥臨時隱蔽在一口菜窖中。數(shù)日之后來人營救時，發(fā)現(xiàn)她已經(jīng)犧牲。

　　“捐軀赴國難，視死忽如歸?！惫媚?4歲的青春永遠留在了三晉大地。由于當時戰(zhàn)事緊張，掩埋人員失聯(lián)，李潤娥遺骨難尋。新中國成立后，父親及家人們多次前往山西輾轉尋覓，始終未能查找到李潤娥長眠之地和墓碑，姑母的犧牲，在我家?guī)状诵闹辛粝铝丝坦倾懶牡乃寄睢?/p>

　　全根先同志在《當年北師大女附中的同學們》文章結尾部分特別提到：“1937年，李潤娥遵照八路軍太原辦事處指示赴抗日前線，戰(zhàn)斗在太岳地區(qū)，擔任特派員，后在戰(zhàn)斗中負傷，因疾病感染，為國捐軀，年僅24歲。”

　　“恨不抗日死，留作今日休？國破尚如此，我何惜此頭！”銘記歷史，繼承傳統(tǒng)。姑母曾經(jīng)讀書的察哈爾省女子師范學校（現(xiàn)宣化第四中學），每年新生入學時都會舉辦講座，宣講李潤娥及郭明秋、高惠如等革命前輩的故事。興教為本，薪火相承。如今的師大女附中、宣化一中、宣化四中等成為青少年愛國教育基地，熠熠生輝。2015年12月9日，是“一二·九”學生運動80周年紀念日，郭明秋阿姨的女兒林耿耿在北京紀念地，準時等候宣化一中“一二·九”冬令營師生的到來，共同追憶了80年前的難忘歲月，期間數(shù)次提到姑母李潤娥犧牲后至今遺骨難尋，烈士弟弟李潤科多次自費專程到太行太岳山區(qū)尋找，希望能在茫茫烈士墓中找到自己唯一的烈士姐姐的墓地或碑文，然而，“踏破鐵鞋無覓處”，弟弟同母親一樣，都是帶著對姐姐、對女兒深深地思念離開了人世，留給后代的只能是無盡的思念。

　　緬懷英烈，最好的紀念是傳承。作為后人，我們始終銘記宣揚烈士精神，侄兒李曉明退休后在宣化一中校史館任館長，布展了一系列抗日戰(zhàn)爭及“一二·九”前輩的事跡；利用幾十年教學講壇深入細致地講解“一二·九”運動及精神，組織學生到全國各地參觀學習，寫下了數(shù)十萬字的相關文章和筆記。侄兒李曉奇在東大分校管理崗位上，依據(jù)所在單位——東北大學爆發(fā)于1935年的“一二·九”運動，堅持每年講好三場東北大學的校史。

　　侄女李曉微多年就尊崇姑母，盼望實現(xiàn)兩代女兵的夙愿，能有機會為國為民沙場一戰(zhàn)。1969年，她懷揣姑母照片，深夜踏上列車，向征兵部隊傾訴衷腸，終于如愿以償，在部隊多次受到嘉獎。退伍后作為宣化一中校友，積極協(xié)助宣揚革命先輩革命烈士的精神。

　　我們的父親李潤科，曾在姑母奔赴抗戰(zhàn)前線時打算同往(當時他14歲未能如愿)，但受姑母深深影響根植了強烈的愛國思想。1945年父親在大學電機系畢業(yè)后，拒絕了外國的邀請，專門到了條件艱苦的八路軍龍煙鐵礦工作，張家口二次解放時一夜封城，與組織失去了聯(lián)系，隱姓埋名，選擇了姑母讀書時曾經(jīng)向往任教的宣化師范學校，并將生命終止在講壇上。作為姑母的侄兒、侄女，為實現(xiàn)姑母遺愿，我們最終也都選擇了人民教師的職業(yè)，在教育教學及管理崗位上為國家作出了應有的貢獻。

　　在和平年代，有一件事影響了我的一生：新中國成立不久。北京近郊修建官廳水庫，國家按照規(guī)定給予補償搬遷費用，我家在宣化區(qū)購置了一套四合院。那寬敞明亮的四合院給我的童年留下了無限美好的時光。上世紀60年代初，國民經(jīng)濟遭遇了三年自然災害，父親分文不取把那套四合院捐獻給了國家，我家三代七口人搬遷到了只有幾十平米的兩間小西房子里。

　　奶奶一生九個兒女都夭折了，只留下了姑母和父親兩個孩子，不曾想，“一二·一六”游行后的那天晚上，竟成為奶奶與姑母母女間的最后一別。奶奶無數(shù)次回憶這一場面，老淚縱橫。1969年，84歲的奶奶在彌留之際，不停地呼喚著：“潤娥，潤娥，回來……”現(xiàn)在回憶起來，最痛苦的場面莫過于看著親人喊著自己疼愛的親人的名字而離去。

　　今天，父親獻出的宣化區(qū)四合院——幾幢高樓拔地而起，造福了數(shù)百戶人家，同時，在親歷這些事情之后，后人在前進的道路上會主動地用先烈的精神激勵自己，爬坡過坎，勇往直前。幾十年來，姑母的精神鼓舞著我們后人，對她的追思與日俱增，用文字記錄下感想，用行動寄托哀思。數(shù)十年來，我在插隊、務工、高考、教學及管理的崗位上，不畏坎坷，勇于攀登，同時激勵后代報效祖國。我的孩子清華大學畢業(yè)后多年鉆研，學成報國，將大數(shù)據(jù)技術與氣象專業(yè)結合起來，成為開發(fā)“MI C A P S4.0”領軍人物——首席架構師。（見《人民日報》2016年6月8日《我國發(fā)布新一代氣象信息處理系統(tǒng)》）現(xiàn)在，該項研究已在全國迅速推廣，為我國的天氣預報業(yè)務提供了有力支撐，榮獲中央國家機關優(yōu)秀共青團員稱號。

　　興教為本，薪火相傳。今天，我們回顧當年投身“一二·九”運動的一代知識青年時，依然會引發(fā)深思：當年的學子們自覺選擇了充滿艱辛和危難的道路，他們?yōu)槊褡宓莫毩⒑徒夥奴I出了寶貴的青春，甚至犧牲了年輕的生命。他們的理想信念，對祖國的深厚情感，值得永遠銘記；對革命先烈最好的致敬，就是賡續(xù)他們的精神。

　　謹以此文緬懷我們親愛的姑母李潤娥，烈士千古，英名永駐！

　　（本文主要參考書刊：《喚起全民族的抗戰(zhàn)一二九人物記》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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